她浅浅一笑,定定地看着南宫婉。这样的表情在南宫婉看来,已然是顺服允诺的回应。她满意地点头,赞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是英豪。”
(决不能让她再有入宫寻玉的打算!好不容易才逃出长安,若再回去,真似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顾惜颜心中如是想,随即她清了清嗓子,道:
“如今天下外患内忧,不比太祖太宗年间。有几位手握兵权的边疆大吏心怀不轨,图谋自立。仁宗陈煜为此苦恼不已却力有不逮,历年来只能一边陈兵备战,一面安抚加封。想来那‘铁绝令’当不在他或是任何一位在朝的肱骨大员手中,否则如有妙用,不至于要隐忍这么些年。即不在长安宫中,当今天下唯一可能藏有此物又远离朝堂的,便唯有三朝宰辅、天下儒生之首的老丞相宋遗。可惜他二十多年前便已归老山林,不知去向。若要寻得,恐怕需费一番力气。”
(小丫头,还想与我施展这些拖延移祸的伎俩。)
南宫婉心中蔑笑,面上却不疾不徐地说:“不妨事。铁绝令干系重大,为防遗失,自古便有一门探搜之法。如今我和这小子都托你的福,功力元神都恢复了许多,虽不能尽全盛之功,但也算恢复了几分本领。稍后待我先施展一路玄门阵法,探一探那铁绝令的大致方位。”
顾惜颜心中咯噔一下,不禁有些担忧。可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故作欣喜。“如此最好,否则大海捞针,不知何时才能寻得。”
南宫婉命顾惜颜为她备齐算筹黄纸,还有几根手腕粗细的桃木枝,却独独没要笔墨砚台。
正在顾惜颜疑惑之时,只看南宫婉娇斥一声,随着长袖一扬,石案上的数十张黄纸便群蝶似得绕身飞旋。她伸出右手,并拢食指中指,在左臂上的伤口上沾上血渍,以指做笔,隔空画符。
顾惜颜见她指法迅疾无比,若非十分娴熟,便是刻意叫人不能记忆偷功。
只见飞舞的黄纸上符文鲜艳,明明隔空写就,竟然力透纸背。再回头看南宫婉之时,只见额头鬓边上薄汗密布,领口衣襟都湿了一片。待几十张黄纸都画上诡异符文,她双手猛然合十,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几十张黄纸陡然燃起青色火焰,倏然又调转方向,拖着长长尾焰齐齐向天际射去,迅如快箭穿云。
毫不停歇,只看南宫婉以手为刀,利落地将桃木枝一一剖成两半。她伸出食指,沾了沾血渍,竟然又以指头为刀笔,在桃木枝上写起字来。
她指头深入木中,指头舞动间,只见木屑飞扬,每一块桃木都是一气呵成、一笔写就。而且她写字之时,刻意以桃木糙皮背面对着顾惜颜,显然是不让她看见木上所刻内容。待八块木枝都写完,她就地盘膝而坐,调息片刻。紧接着,她张开双掌,指缝夹着八块木枝,旋臂一扬,登时弹射而出。砰砰声连片,眨眼睛那些桃木枝便以自己为中心,笔直的插在四面八方的泥土中,只露出半截子。
“此阵名为‘青冥摄形阵’。摄千里之形,化异域之景。”
她长舒一口气,颇有些自傲得说。“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本宫能布置啦。小丫头,你瞧好了!”
随着最后一个“了”字落下,顾惜颜忽然感觉天地皆变。周遭的空气倏然静止,风不动,云不移,树不摇,水不流、蝉鸟不鸣,万物皆凝……
万籁俱寂,却只是一瞬。突然又好似天旋地转,脚下落空,明明身在平整的小院之中,却觉得地陷天倾,站也站不稳,如身坠无尽虚空,直让人有眩晕恶心的感觉。
顾惜颜摇了摇脑袋,再睁眼睛时,但见周遭熟悉的景象似被金刚天神以无边法力捏成扭曲的一团。菜园土墙碎成烟尘,青山化青雾,白云化白雾,青白两股长龙似的烟雾交缠游窜,不过稍许,就变成了两条凌空遨游、长愈数十丈的青白巨鱼。白鱼生青眼,青鱼是白眼,双鱼相交相缠,极是玄妙。
眼前景象光怪陆离,顾惜颜忙调动腹内真气运转周天,藏在袖中的拇指用力掐着食指,仿佛想用这样的钻心刺痛为自己保留一丝清明神智。可眼前的景象,却丝毫不因她手上的痛楚而有丝毫变化。
“她竟然真懂得玄门布阵!而且看起来,比起剑五的迷幻视觉还还尤胜一筹,竟然夺尽五感,让人以幻为真。”
顾惜颜再回想前些日子她口中说出“幽凝”二字,又想她今日似能识别“双绝情蛊”的隐秘,便更坚定了之前的几分猜疑。“看来她果然与幽凝有干系!”
自长春宫与幽凝先后销声匿迹之后,天下再不闻奇门阵法之妙。便是在闹市戏台中偶遇自称会此术的,十有八九都是诓骗财物的江湖混子。今时今日,奇门阵法对于世人来说,与神怪传说约莫类似,仅止于醉后闲聊,或是给稚儿讲故事。
便是以顾惜颜的见识,对于长春宫和幽凝这样会施展奇门阵法的门派,也多是质疑胜过笃信。但是这两个月见到的这些奇异怪事,让她忽然有种荒谬的想法:“君臣国风,今不如古。武功修为,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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