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利特没能离开珊娜的家。
因为在吃过晚餐后,珊娜兴致很高地做了华夫饼,然后把冰淇淋拿了出来。
珊娜还在冰淇淋上洒了很多五颜六色的糖粒。
艾尔利特盯着那份很豪华的华夫饼,脚钉在地板上无法挪动。
珊娜已经很年迈了,她的每一根皱纹里都藏着未知的风霜。她的手很粗糙,但她做饭的动作熟练而灵活。
她并不让人怜悯,只是纱布蒙住了她的眼睛,这让她有时会无措地站在原地。她的局促透着一股让人心酸的不安。
当她扬起笑容把华夫饼端到桌子上时,艾尔利特无法逃脱。
他一口一口吃着冰淇淋,把糖粒剥开。
珊娜听到了这种声音,她有些疑惑。
“艾尔利特,冰淇淋坏了吗?”
“没有。我不能吃太多糖。我答应我的……家里人了。”
“真是个好孩子。你的爸妈一定会以你为荣。”
“他们?早死了。不死也不会为我骄傲。”
“啊……那你一定过了一段很苦的日子。”
“还行吧。大家都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
珊娜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她讲起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在兰尼尔有多么悲惨。为了她的孩子,她没有离开她的丈夫。
“那你的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艾尔利特低低嗤笑一声。他不喜欢用假象蒙蔽自己,愚蠢地欺骗自己来获得成就感的人。
珊娜最开始是沉默,后来,她自顾自地讲起了她那很容易概括的过去。
她并不是多么特殊的雌鹰,她和这兰尼尔的所有雌鹰一样早早地嫁人、生下孩子、忍耐、承受,一日复一日地过着同样的生活。
然后她厌倦了。她想要逃离这种生活,她的丈夫已经死了。
她的儿子不同意。说这样不体面,说她疯了,已经这么老了还不安分,甚至希望她能再嫁来维持原来的稳定。
她要的东西那样少,周围所有的鹰都劝说她等到以后,但她已经很老了,她再也挥不起翅膀,她的鬓发斑白,她已经忘记了飞翔是什么感觉,她孱弱、年老,骨头碰一下都会酥掉。
她还不能得到她想要的。她付出了很多,现在她只想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她为这一刻忍了半个世纪多。
“我和我的儿子吵了一架。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就当从没生过他。”
珊娜的呼吸急促。她似乎要流泪,但纱布没有任何液体渗出。
艾尔利特没被珊娜的情绪影响。
他冷静地看着珊娜,问她的眼睛是不是被她的儿子捅瞎的。
珊娜很坦诚。
“名义上是。我的儿子还因此入狱了。但其实……”
珊娜笑了一下。她挥着铲子舞动了两下。
“我想来弗朗西。很久很久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来。这太自私了是吗?
请先别指责我,孩子,你还年轻,你这么年轻就来到了弗朗西,你不知道我这个老家伙为了来到这里付出了什么。我是个好妻子,好妈妈,好祖母。我一直做得很好。
你知道,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们那个地方有一个全都是雌鹰的团体,她们说雌鹰也该工作,也该获得报酬。后来她们都死了。但在那之前,我已经开始工作了,我用我自己赚到的钱去买冰淇淋,没有鹰可以限制我只能吃哪个口味。
我知道我们应该结婚。但是孩子,我曾经可以工作。拥有一个家庭是美好的,但我不再拥有我自己了,我有时候在午夜听着我丈夫的鼾声,我很想用枕头把他闷死,或者剪断他的翅膀。
我一直没有。我一直告诉自己忍受。这是我最后的时光了,如果再不抓住,那我什么都不剩了。”
珊娜抚着自己的心口,很大声的喘着气。
“艾尔利特,我的儿子在监狱里,我亲自送他进去的。我用他换来了来弗朗西的机会。
我知道,我自私,狠毒,不择手段。你可以痛骂我了。”
艾尔利特神色不明地看着珊娜。珊娜太老太老了,她情绪激动时会大口喘气,有时候她的骨骼在嘎吱作响,她的观念仍有陈旧的地方,她的见识不多,她实在是……很平凡的雌鹰。
“还不算很蠢。”
艾尔利特说着,把华夫饼一口一口吃完了。珊娜做的华夫饼很好吃,她的儿子本应该对此虔诚跪拜。
珊娜反而有些奇怪,她惴惴不安,放下锅铲。
“你不觉得这样很糟糕吗?”
“你做的很对。”
艾尔利特平淡地总结着。他催促着珊娜。
“印章呢?”
珊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印章……我刚搬来这里。印章,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现在天已经很黑了,明天再找可以吗?”
“不行。”
艾尔利特拒绝。
“我明天就要离开弗朗西,今天我就要印章。”
“那你自己找找吧,孩子,现在我没什么用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艾尔利特盯着珊娜。
“你就是不想找,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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