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命里的过客”这个说法,田麦穗是认可的,之前她自己也说过会离开,只不过离开的时间难定而已。
但是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受,看了看双手,觉得自己正提着一只竹篮打水,费了半天劲,却注定没有任何收获。
“项飞,我有点后悔来你家!”田麦穗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
“我是专门过来安慰你的,希望你能好受点!……”
“我好受点了,起码在离开‘志强物流’的事上不纠结了,也不难过了,你的作用挺大的啊!”
“但是我更难受了,让你几句话说得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没了心气。项飞,作为一个心理创伤比较严重的病人,你能不能好好治病,别随便给你的主治医生号脉。这倒好,把医生也给传染了。”
这句话直接把项飞逗笑了:“对不起啊!”
“算了,咱们还是继续治病吧!你继续诉说你的症状。”
“什么症状?”
“和董璐的事,别告诉我你哭的稀里哗啦就为离开‘志强物流’这件事。不可能!你肯定看到董璐和那谭小鑫的那张照片了,以后准备怎么办?还准备赴你的三年之约?”
“为什么不呢?也许他们现在正谈朋友、搞对象,但是三年之后说不定分了呢!”
“你不在乎中间她找过对象?”
“不知道!”项飞抓了一把头发,仍然在苦恼着,但是目标明确:“无论如何,这三年我得等,这是一个目标,也是一份情感寄托,严重了说,更是这三年的人生意义所在。”
“至于吗?还扯上人生意义了!”
“我没开玩笑,你可以笑我酸,但是我真得仔细考虑过。”说到这个话题,项飞眼睛里闪烁着异样光亮:“我是这样设想的,如果我不顾这三年之约,当然可以正常、规律地生活,但是死的时候我肯定后悔,这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那如果等这三年呢?”
“如果我等上这三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俩是否在一起,将无愧于心,无愧于和董璐的那份感情,在这件事上我就没留什么遗憾。如果能消除人生遗憾,我们做任何事都将是值得的。”
如果能消除人生遗憾,我们做任何事都将是值得的——这句话不断在田麦穗脑海回响。
但是仔细想想,她的遗憾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机会可以消除。要不然,她也会像项飞那样做,别说三年,六年她都愿意等。
“你真幸运,可以拥有一次消除人生遗憾的机会,好令人羡慕啊!”
“每个人这一辈子都会有几次消除人生遗憾的机会,关键在于发现,并且有勇气和毅力去做,以后有了机会,记得抓住它!!”
“我会的!”
田麦穗的到来,让项飞把所有事情都捋得一清二楚,渐渐从悲伤、愁苦的情绪里剥离出来。
有些道理,明明自己可以分析出来,却必须从别人的嘴里说出,那样才能让自己信服;一些理念、意义,明明自己可以总结出来,却必须与人辩一辩,聊一聊,那样才能深入自己的思想。
这就是人们穷极一生寻找的认同感,在此基础上结交朋友,成立家庭,创办事业。
“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工作,离开‘志强物流’,你准备去哪儿?拿什么糊口?”
“不知道,走着看吧!大家总说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哪能看得清呢?知道不想做什么了,想做的事总会找到的!”
“你说话那么深刻,不如去写书,一定会有人看!”
“出版社没人脉,文坛没认识的人引领,不可能有大发展。至于去网上写书,你看哪本大卖的小说以语言深刻吸引人?注定会饿死!”
“反正你当下也不缺钱,试试呗!”
“我考虑考虑吧!”
聊了两个小时,两个人口干舌燥的,便打开灯热了一壶水,水喝下去才感觉到饿,干脆相伴一起去吃烧烤。
把门锁上,拿好钥匙,他们结伴下楼走在小区里,田麦穗很自然地和项飞挽着手,对方挣扎好几次都挣不开。
“怎么?你有负罪感啊?人家都接吻了,我挎一下你胳膊怎么了?不愿意你一个人去吃,我回家了!”
“好好好,随便挽着,挽得亲密点,我有什么好怕的?一会让王志强看见,别让我给你解释啊,我没那功夫!”
“切,我才不怕,和你说的似的,我又没卖给他!”
……
二人挽着手,说说笑笑地走出小区,坐上田麦穗的汽车,一起向吃烧烤的地方驶去。
这时,从阴影里走出一个人,眼睛里满是悲戚和委屈,望着远去的车辆滚落一颗颗泪珠。
她是董璐,当发现照片出现在报纸上,她立刻给项飞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关机。只好从另一个城市赶来向项飞解释,趁着夜色走进胡同,脚步匆忙,脸色焦急。
却在大门口看到项飞和田麦穗,便立刻躲到阴影里藏起来,看他们说说笑笑、挽手相随的样子,嘴边的解释即刻咽进了肚子,化作泪水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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