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如泣如诉,李承道的道袍下摆早已被雨水浸透,粗麻质地的布料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灰黑色。他抬手拂去脸上的雨珠,望着眼前斑驳的"栖云寺"匾额——字迹剥落处,暗红的痕迹蜿蜒如血。身旁的林婉儿紧了紧腰间的青铜铃铛,十六岁的少女脖颈处还戴着褪色的平安符,那是她幼时经历水鬼索命后留下的唯一信物。
"师父,这寺门的铜环..."赵阳的声音突然发颤。十七岁的少年道士举着油纸伞,伞骨在风中吱呀作响。李承道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两尊石狮子的眼眶里竟蓄满浑浊的黑水,像是在无声流泪。
寺门"吱呀"开启,潮湿的腐木气息扑面而来。手持油灯的小沙弥觉明从阴影中走出,他面色惨白如纸,右眼睑下有道蜈蚣状的疤痕,随着油灯晃动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三位施主,住持已恭候多时。"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袖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手腕上暗红的勒痕。
穿过布满蛛网的回廊时,李承道瞥见墙上的壁画——本该慈悲的菩萨双目赤红,手中净瓶倾倒出的不是甘露,而是缠绕着锁链的孩童尸体。林婉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少女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师父,我听见...有指甲抓挠墙壁的声音。"
禅房内,住持圆寂端坐在蒲团上,枯瘦的手指把玩着一串漆黑的佛珠。他的面容被阴影笼罩,唯有下巴处的脓疮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荒山僻寺,委屈三位了。"他沙哑地笑着,佛珠突然绷断,一颗珠子滚到李承道脚边——那竟是颗人类的臼齿。
子夜时分,木鱼声骤然响起。李承道猛地睁眼,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纸照在地上,勾勒出一道诡异的水迹。他屏住呼吸靠近门缝,只见阿木佝偻着背立在雨幕中,灰扑扑的僧袍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这个哑巴杂役怀中的木鱼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每敲击一次,就有黑色污水顺着裂缝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孩童的掌印。
与此同时,林婉儿在睡梦中被尖锐的啜泣惊醒。她摸索着坐起身,冰凉的佛珠突然贴上脸颊。月光下,那串残破的佛珠正不断渗出腥臭的粘液,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扭曲的"救我"二字。少女刚要尖叫,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红衣人影——那分明是个脖颈扭曲的孩童,正倒挂在屋檐下,用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师妹!"赵阳踹开房门冲进来,桃木剑上还挂着几片湿漉漉的黑发。少年道士的额角渗血,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搏斗:"我在井边...看见有人影!"话音未落,整座寺庙突然剧烈震动,藏经阁方向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
李承道握紧手中的雷击木剑,剑身上的朱砂符文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推开房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气。远处的觉明正抱着烛台狂奔,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疤痕如同活过来的蜈蚣。"快逃!"小沙弥突然转身,眼中布满血丝,"住持他...早就死了!"
话音未落,阿木不知何时出现在觉明身后,手中的木鱼狠狠砸向他的后脑。鲜血飞溅的瞬间,李承道清楚地看见木鱼裂缝中伸出半只腐烂的小手,五指还戴着红绳编织的平安结——与林婉儿枕边的佛珠如出一辙。
暴雨倾盆而下,将惊叫声冲刷得支离破碎。李承道拽着两个徒弟后退,却发现来时的回廊已被藤蔓缠绕,那些泛着水光的绿叶间,密密麻麻地挂着褪色的平安符。林婉儿突然指着前方颤抖道:"那...那尊菩萨的眼睛,在流血!"
千手观音像的金漆剥落处,暗红的液体正顺着眼眶流淌。李承道的目光扫过菩萨掌心托着的净瓶——瓶口伸出半截发青的手臂,手腕上的红绳在风中轻轻摇晃,宛如在向他们招手。
惊雷炸响的刹那,李承道手中的雷击木剑应声出鞘,剑刃劈开雨幕,却只斩断几片悬在半空的平安符。阿木僵立在血泊中,怀里的木鱼还在发出空洞的回响,觉明的尸体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后脑的伤口处爬出细小的蜈蚣,正朝着木鱼的方向蠕动。
“赵阳,护住师妹!”李承道大喝一声,桃木剑直指阿木眉心。哑巴杂役缓缓转头,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嘴角突然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森白的碎牙。林婉儿突然注意到他脖颈处纵横交错的疤痕——那些伤口竟组成了梵文咒印的形状。
赵阳将林婉儿护在身后,掌心的符纸被雨水浸透。少年道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夜巡逻时撞见的恐怖画面再次闪回:月光下的古井中,数十双泛着青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水面浮起的孩童尸体脖颈上,都缠着褪色的红绳。“师父,井里...”他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承道的剑尖已经抵住阿木咽喉,却见对方突然剧烈抽搐,从口中呕出一团蠕动的黑发。那团头发在空中炸开,化作十几个浑身湿透的孩童虚影,他们的脖颈都深深凹陷,青紫的舌头顶出嘴角,齐声发出尖锐的嘶鸣:“还我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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