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袁府,昨夜的火灾留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袁千行站在镜前,七年来第一次以真实面目示人——不再歪斜的衣领,不再故意弄乱的头发,眼神中的混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清明。
“看着别扭。”柳轻眉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飞刀,“还是傻乎乎的样子比较顺眼。”
袁千行扯了扯紧绷的衣襟:“七年没穿过合身的衣服了。”
他转向柳轻眉,“外面情况如何?”
“你二哥封锁了父亲院子,对外宣称老爷需要静养。”柳轻眉走近,帮他整了整领口,“府里下人都在议论三少爷怎么突然不傻了,有人说你被火吓醒了,有人说你本来就不傻,还有人说…”
她突然住口。
“说什么?”
“说你是妖孽附体,应该浸猪笼。”柳轻眉的指尖在他颈间停顿了一下,“我割了那人的舌头。”
袁千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这会暴露我们!”
柳轻眉挣脱开来,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放心,没人看见。”
她转身走向窗边,“再说,你现在还需要装吗?”
袁千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叹了口气:“抱歉。我只是…不习惯有人为我出头。”
七年来,他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习惯了在暗处谋划。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柳轻眉背对着他,声音轻了几分:“我十岁那年,青龙帮杀了我全家。当时有个丫鬟把我藏在米缸里,自己引开了追兵。”
她转过身,眼中燃着冰冷的火焰,“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受辱。”
袁千行胸口发紧。在乎的人?他们才相识数日,这份信任来得太快,太沉重。
他不知如何回应,只得转移话题:“我们得想办法见到父亲。”
“正门是行不通了。”柳轻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你二哥派了八个护卫,都是生面孔,不像袁府的人。”
袁千行从床下暗格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袁府有十三条密道,其中一条通向父亲卧房后的衣橱。”
柳轻眉吹了声口哨:“你母亲真是深谋远虑。”
“她毕竟是东厂最后的暗探头领。”袁千行轻抚图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是他十二岁到十五岁间一寸一寸摸索出来的,“我们从绣楼下去,那里现在没人注意。”
两人悄然来到绣楼。这座三层小楼曾是袁千行母亲的居所,自她去世后便一直空置。
推开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
袁千行在东南角的地板上轻叩三下,一块木板应声弹起,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我先下。”袁千行取出一颗夜明珠,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陡峭的阶梯。
密道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草药的气息。
柳轻眉跟在后面,突然问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袁千行的背影僵了一瞬:“中毒。慢性毒药,足足折磨了她三个月。”
“你知道是谁下的毒?”
“我一直以为是父亲。”袁千行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冰冷,“直到昨晚看到二哥手中的银针,才明白自己可能错了七年。”
密道尽头是一扇暗门,袁千行贴在门上听了片刻,轻轻推开一条缝。
衣橱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他示意柳轻眉警戒,自己闪身而出。
袁老爷躺在床上,面色灰败,胸口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
看到袁千行,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颤抖着伸出手。
“父亲!”袁千行跪在床前,“您怎么样?”
“千…行…”袁老爷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你…终于…不用装了…”
袁千行握紧父亲的手:“二哥为什么要害您?”
袁老爷艰难地摇头:“不是…他…一个…人…”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梅家…内厂…名单…”
柳轻眉突然从衣橱中闪出:“有人来了!”
袁千行迅速环顾四周,掀开床板:“下面有个暗室,我们先躲进去!”
三人刚藏好,房门就被推开。
透过床板的缝隙,袁千行看到一双官靴——不是寻常衙役的款式,而是内厂太监特有的厚底皂靴。
“袁大人,别装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咱家知道您醒着。”
袁老爷闭目不语。
“您那两个儿子,一个在杭州查案,一个装疯卖傻,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太监在床边坐下,“可惜,您那位夫人留下的名单,终究保不住袁家。”
袁千行屏住呼吸。这太监明显知道些什么。
“梅公公…”袁老爷终于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当年…你们梅家…害死我夫人…如今…又要灭我满门么?”
“袁大人此言差矣。”梅公公轻笑,“令夫人是东厂余孽,死有余辜。至于袁家,只要交出名单,投靠厂公,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呸!”袁老爷突然暴起,一口血痰吐在太监脸上,“我袁家世代忠良,岂会与阉党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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