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万山之祖,亘古以来便如一位缄默的巨人,沉静地矗立于天地之间。它曾俯视过王朝兴替,见证过仙魔争锋,承载过无数求道者朝圣的脚步,山岩浸透岁月的重量,云海流转着不朽的孤寂。然而此刻,这凝固了千万载的庞大存在,正从大地的怀抱中被生生撕裂。
起因,不过是一根年轻的手指。
那指尖属于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尚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微颤,皮肤下奔涌着少年人特有的、滚烫而盲目的好奇与向往。他站在昆仑之巅,脚下是冻结了万载光阴的玄冰,面前,矗立着一方古老得近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残碑。碑身布满风霜侵蚀的痕迹,如同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碑面上镌刻的符文早已模糊不清,笔画扭曲盘结,构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噬人的诡异图案。它像一块巨大的伤疤,沉默地镶嵌在昆仑的心脏部位,散发着亘古的寒意与不祥的静谧。
没有人确切知道这碑从何而来,又为何存在。昆仑典籍浩如烟海,关于它的记载却语焉不详,只留下“禁地”、“勿触”这样含糊而严厉的警示。传说如同山间的雾气,缭绕不散,有人说它是上一个寂灭纪元的墓碑,有人言它是镇压着足以倾覆三界之物的封印,更有秘闻称,它是通往某种终极力量的门户钥匙。千百年来,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曾试图破解它的秘密,最终都化作山崖下无人收敛的白骨,或是道心崩毁的痴傻疯子。于是,这方碑渐渐成了昆仑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一个被时间尘封的恐怖传说,连山风掠过其表面时,都仿佛带着呜咽的哀鸣。
少年弟子的指尖,带着一种混合了懵懂、试探和某种被无形命运牵引的冲动,终于轻轻落在那冰冷、粗糙的碑面之上。就在皮肉与石质接触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嗡……”
一声无法用耳朵听见,却足以震碎灵魂的低沉嗡鸣,自碑体深处爆发出来。它并非空气的振动,而是空间本身在痛苦地呻吟、扭曲、撕裂!少年如遭万钧重锤轰击,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鲜血从口鼻、耳窍甚至毛孔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红线。他重重砸在数十丈外的冰岩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生机,像一具被丢弃的破败玩偶。他的血,滚烫而猩红,溅落在亘古不化的玄冰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迅速渗入碑文那模糊扭曲的笔画凹槽之中。
殷红的血线如同活物般游走,贪婪地填满了每一道符文的沟壑。那些沉寂了无数纪元的笔画,骤然亮起!光芒并非炽热的白或金,而是最深沉、最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空之黑!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瞬间刺破了昆仑上空厚重的云层,直抵九霄之外那冰冷死寂的宇宙深空。
黑色光柱的核心,碑文所在的位置,空间开始了无法理解的异变。那里的山岩、玄冰、空气……一切物质与法则的基石,都在向内坍缩、旋转,形成一个巨大到令人绝望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绝对的虚无,是法则的坟场,是连时间都被撕成碎片的恐怖之地!
“轰隆隆——!”
整个昆仑山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彻三界的恐怖轰鸣!那不是山崩地裂,而是整个庞大无比的山体根基,被一股无法想象、无法抗拒的伟力,硬生生从大地母体的深处,连根拔起!
大地在疯狂地痉挛、哀嚎。以昆仑为中心,广袤无垠的厚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脆弱冰面,瞬间布满了深达万丈的恐怖裂谷!赤红的地心熔岩如同喷溅的血液,从这些巨大的伤口中狂暴喷涌而出,将天空染成一片末日炼狱的猩红。巨大的岩层板块被无形的巨手掀飞、抛掷,如同孩童手中的碎石子,相互撞击,发出毁灭星辰般的巨响。昆仑山脉,连同其根基所在的、比山脉本身更为庞大厚重的大陆板块,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从地壳的囚笼中剥离出来!
昆仑,开始上升。
以一种打破所有认知的、缓慢而决绝的姿态,脱离它千万年来安身立命的大地。巨大的山体撕裂了与地壳最后的粘连,带起难以估量的土石巨浪和沸腾的熔岩瀑布。它像一个从无尽沉眠中被粗暴唤醒的巨人,带着无法言喻的愤怒与威严,挣脱了引力的束缚,向着那被黑色光柱刺破的苍穹,缓缓升去!
山体上升掀起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裹挟着亿万万吨的碎石、泥土、冰屑和沸腾的岩浆,以昆仑为中心,呈环状向四面八方狂暴扩散。所过之处,一切存在都被无情地抹平、碾碎、化为齑粉。昆仑周围的附属山脉、古老森林、修士洞府、凡人城镇……顷刻间化为乌有,只留下被熔岩覆盖、被烟尘笼罩的焦黑大地。
昆仑主峰之上,那座激活了这一切的古老残碑,此刻已完全被深邃的黑色光芒吞没。碑体在光芒中剧烈震颤,表面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黑色蝌蚪,疯狂地扭动、游走、组合。它们挣脱了石质的束缚,在碑体上方盘旋、凝结,最终化作一部巨大无朋、由纯粹黑暗能量构成的典籍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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