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秦府。
忽明忽暗的烛光中,面容悲戚、神情哀伤的秦隐左手握着一个针脚有些粗糙的墨色绣花荷包,右手攥着一枚做工有些简陋的白色玉佩,疲惫地斜靠在圈椅上,他身前的地面上扔着一堆空空的酒壶。
荷包是幼年时的秦静柔刚刚学习刺绣的时候,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秦隐还清楚地记得,秦静柔那被绣花针扎的全是血孔的一双小手和望向自己时那孺慕的眼神;玉佩是少年时的秦暮羽,从君山的峡谷中历经艰险挖掘到的一块璞玉,然后又亲手为秦隐打制的生辰之礼。
那时,秦隐还是秦暮羽和秦静柔最尊敬、最爱戴的人,也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信重的亲人。
曾几何时,恩情不再,亲情决裂,他和他们变成了这个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怀疑、猜忌、憎恶、乃至不共戴天!
往事历历在目,但往事中的人却俱已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孤魂怨鬼。
秦隐紧闭双目,默默流泪的同时,拿着荷包和玉佩的双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
“老爷,您在吗?”一声低沉的呼唤后,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管家秦瑞走了进来。
“老爷,运往西境的粮食已经打包好了,随时都能出发。”闻着书房内浓郁的酒气,秦瑞面色阴郁地垂首站立在秦隐的面前,状似卑微,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恭敬之色。
“知、知道了。”秦隐微微睁开双眼,神情怠倦地看着秦瑞,疲累不已道:“既然越城已无事,明日我就要启程赶去京城了。”
“老爷说的是。”秦瑞道:“您再不过去京城,云国公和大姑奶奶那边可都不好交代了。”
秦隐把荷包和玉佩塞进怀里,惨然地望着秦瑞,眼神哀伤且绝望道:“他们都死了、都死了,这下,你满意了?”
“老爷,您就是太心软了,这样很不好。”秦瑞皱了皱眉,语带责备道:“您得时时刻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因为一点点儿女私情就忘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已经眼睁睁看着我的大哥、大嫂,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都死去了,你还让我怎么做?”秦隐忽然爆发,猛地起身揪住秦瑞的衣襟,双目赤红、眼含恨意,冲其怒吼道:“阿叔,你们、你们,究竟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老爷,您怕是累了。”秦瑞面无表情地将秦隐的手指一根一根从他的衣襟上拽下来,而后扶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到了圈椅上,冷声道:“老爷,您好好休息,明天您还要赶路去京城的。”
说完,秦瑞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不再看秦隐,抬脚走出了房间。
夜色愈加浓烈,秦瑞眼中的阴郁和冷冽亦更甚,他对两名守在书房外的护卫吩咐道:“看好了老爷,千万,别让他闹出什么乱子。”
“是。”两名护卫对秦瑞躬身道。
“哼,”秦瑞转头瞥了一眼依旧沉溺于哀伤之中的秦隐,眼神冰冷狠戾道:“妇人之仁,不堪大用。”
李山的面前,摆放着一叠供词,有人犯薛集的、仵作老钱头的、捕头薛亦涵的、大将军府侍卫马文和邱义的,以及秦暮羽尸首初检和复检的详细说明。
仔仔细细将所有的供词看完后,李山顿时就有些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云奇一直不让他提审人犯——原来,这位爷是想亲手抓住杀人凶手啊。
于是,李山便对云奇拱手道:“哎呀,云世子,这些天,你真真是辛苦了。”
“辛苦谈不上。”云奇道:“李大人,有了这些证人和证词,下面的事情,是不是就好办了?”
“云世子所言极是。”李山道。
根据目前的总总,李山已然明白,秦家的案子绝不简单,如果能破获此案,拿住真凶,自己这个当了数年的五品京官,应当可以升一升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本官吧。”李山精神振奋,坐于案桌前,提起毛笔,展开纸张,没多久,一封协同调查函便写就了。
“来人,”李山高声呼唤门外的衙役道:“速将此函送至禁卫军总领吴同致府上。”
思索片刻,李山却将信函重新拿在了手中,说道:“算了,本官还是亲自到吴总领府上走一遭吧。云世子,你且静候本官的佳音吧。”
“那就有劳李大人了。”云奇对李山抱拳道。
“来人,备轿,快备轿!”李山对云奇拱拱手,理了理官服,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怎么样?”云奇望着李山的背影,对萧铃儿笑道:“我说过,李大人肯定会比咱俩更积极吧?”
萧铃儿道:“这么好的升官发财的机会,他不积极才怪。”
无为观的正殿中,弥萝正在袅袅清香中虔诚地诵读经书,代莉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姿势熟练地跪坐在弥萝的身后,状似虔诚地默默跟着诵经。
半晌之后,做完功课的弥萝转头看了看早已哈欠连天、东倒西歪的代莉斯,无奈地摇头道:“何事?”
听到弥萝的问话,代莉斯当即把一个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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