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三月初五，金山水师南路分队的十余艘战船破浪前行，劈开浑黄的海浪，犁出丈余高的雪白航迹。两艘盖伦船领航在前，主桅上猩红的李字大旗迎风飘扬，三层船舷和舷窗全开，铁炮列阵，硝烟在炽热的炮口中次第翻卷升腾。"轰轰轰轰——！"震耳欲聋的轰鸣撕裂海空，铁弹裹挟着咸涩的海风，将百步外的标靶木船拦腰击碎。七艘福船紧随其后，黑洞洞的炮口也是次第喷吐火舌，弹道在海面划出狰狞的弧线。
战鼓震天响，甲板上的水兵挥舞长刀，呐喊与波涛共鸣。福船船首，两列勇猛的士兵以藤牌为盾，鱼贯而入，挥舞腰刀如风般斩杀；苍山船上，铳手镇定自若地瞄准射击，霰弹尖啸着穿透空气，准确地钉入数丈外的厚木板。船队随着令旗的指挥变换阵形，时而如游龙般纵队前进，时而如展开的双翼般雁翅排列。水手们齐声喊着号子，拉动绞盘，船帆忽而升起，忽而降下，甲板在倾斜中，众人在狂风骤起时稳如泰山。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这支海上雄师正用硝烟与铁血，锻造着克敌制胜的利刃。
在大明战船上，官兵的称谓十分详尽。例如，捕盗相当于舰长；舵工实际上就是舵手，但其职责范围比现代舵手更广，实际上相当于航海长；缭手负责帆缆的运作，斗手负责攀桅了望，碇手负责起落船锚，这三类人员在现代都被归入航海与帆缆人员系列，但在当时是单独列出的；众兵则相当于水手。“神器”一词实际上指的是炮手或鸟枪手，“掌号”则类似于副舰长或尉官，主要负责传达长官的指令。
李勇对这些称谓进行了简化，捕盗之后统称为舰长，盖伦船船长等同于千户，福船船长等同于把总，苍山船船长等同于百户，舵工、缭手、斗手和碇手统称为水手，担任小头目的则为水手长，相当于小旗或总旗，神器等就细分为战兵和炮兵，小头目则为小旗或总旗。
训练结束时，龚其胜的盖伦船“上海三号”上，水手铁牛和炮手狗剩正倚靠在船舷边抽烟闲聊。他们都是去年九月水师扩军时招募的新兵，经历了为期一个月的陆上训练后，又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海上训练，并随船队出访过日本。铁牛吐出一口烟圈，得意地说：“自从我加入金山的水师，家里的人都说我变了个人，说我有成为大官的潜质，哈哈！”
狗剩也带着笑意回应：“自从我学会超过一千个字，能够独立阅读书籍后，我也感觉自己焕然一新。以前作为破军户，每天都看不到希望。但到了金山，看看这情形，只要努力工作，张二狗不也从闪电号的普通船员变成了船长吗？才不到两年，就升职为把总了。”
铁牛用力拍了拍船舷，感慨地说：“金山对我们家人真的太好了。我的孩子在读书，妻子在纺织公司做工，说实话，现在饭饱衣暖，才发现妻子更俊俏，孩子也更漂亮了。谁要是敢动金山，我铁牛就豁出命去跟他们拼。”金山的财力确保了所有水师官兵及其家人的生计，不仅饷银充足，而且家人们也有工作可做。此外，官兵们还享有纺织公司和殖民公司的分红权。这次行动是为了殖民公司争夺新的领地，官兵们士气高昂，个个都跃跃欲试。
"前方五里处！三桅福船三艘，发现敌情！"了望哨的呼喊声划破了咸湿的海风。闪电号前桅的斜桁上，猩红色的李字旗帜在风中翻飞，船身如同利箭一般破浪前行。三桅飞剪式帆船的流线型船体劈开波浪，船首的青铜兽首像狰狞地切割着乳白色的浪花。
水手长用力拉动操舵绳，橡木舵轮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三面主帆同时调整方向，三角帆、纵帆、横帆在风中交织出类似钢铁森林的纹理。甲板上的水手们如蚂蚁般忙碌，他们紧拉帆绳，松开绞盘，让巨帆充分捕捉海风。船体倾斜得令人惊恐，海水从船首劈开的浪花中喷涌而上，溅洒在甲板上，激起一片水雾。
当那艘飞速剪切波浪的飞剪船出现在蔡三的视野中时，掌舵的水手突然浑身一颤，心中不禁疑惑：难道是官军的船只？只见三艘装备有一层甲板的武装福船正以一种整齐的品字形队列向前推进，它们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那是象征着权威的黑色虎旗，旗下隐约可见的是那些令人畏惧的弗朗机炮的炮口。而闪电号则在狂风的助力下，急速转弯，其船尾在海面上犁出了一道雪白的沟壑，它在蔡三他们旁边转了一个半弧形的弯后，便迅速地消失在远方。蔡三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暗自思忖，这艘快船的速度真是快得惊人。
不到一个时辰，三个黑点逐渐变得清晰，蔡三的福船相比之下显得格外缓慢。紧接着，炮火撕裂了海天的宁静，两艘盖伦船在前，宛如两尊铁铸的巨兽，墨绿色的舰身布满狰狞的撞角，四桅主帆在风浪中鼓荡。每艘盖伦船侧舷的三十门红夷大炮一字排开，尤其是那十门20斤的重炮，在轰鸣声中，炮弹裹挟着硝烟呼啸而出，在海面炸起数丈高的水柱，精准地轰击着海寇的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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