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院里的葡萄架下已支起圆桌。
林霞拎着网兜风风火火跨进院门，网兜里活鱼尾巴还甩着水珠，两根翠绿的黄瓜从缝隙支棱出来。
"亲家母！"她边喘气边朝厨房喊，"供销社今儿来了渤海带鱼，我抢着最后两条！"
沈母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手里还攥着沾满蒜泥的菜刀："霞姐，你快歇着！云秋说说你腰不好..."
"不碍事！"林霞麻利地捋起袖子，露出腕上锃亮的上海表，"才四点二十，来得及炖个红烧肉。"她忽然压低声音，"特供点的五花肉，肥瘦相间足有五层！"
堂屋里，沈父正和沈爷爷摆弄半导体收音机。月月蹲着双手捧着小脸盯着地上："姥爷！蚂蚁在搬你掉的芝麻！"
"嘘——"沈父突然竖起食指，"听！"收音机里正播报："...中D医疗合作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
厨房突然传来"刺啦"一声爆响，接着是浓郁的醋香飘出来。卫明修举着锅铲冲出门，白衬衫溅满油点子："妈！鱼要红烧还是糖醋？"
"糖醋！"沈母和林霞异口同声，又相视一笑。林霞掏出个纸包："特意换了半斤白糖。"
月月拽着姥姥的衣角突然喊："太爷爷偷吃！"只见沈爷爷正从蒸笼里捏了块红薯，烫得在两手间倒腾："小祖宗，你太奶奶活着时常说，灶王爷就得先尝..."
院门"吱呀"推开，沈云秋抱着文件袋进来，看到院子里热闹的场景，不由一愣。
“爸妈，爷爷。你们不是回棉花胡同那边休息了吗？”沈永秋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我还说提前回来做饭呢！”
“我下班回来，娟妹儿就在这收拾东西了，我说买菜回来做，然后再去饭店买几个好菜回来。你妈说要给大家露一手，我想着他们也没吃过我做的饭，今天就各自做几个菜，大家都尝尝鲜。”林霞笑着说道。
沈母名叫常娟，她比林霞小几岁，两个人都是性格爽朗的，没待一会儿就互相熟悉了。霞姐娟妹的在这叫着。
往常卫明齐和沈云冬都是要上完晚自习才会回家，今天，卫毅专门去他们学校请了假，把他们接了回来。
林霞本来还不太愿意，两个孩子在学校努力学习了，叫他们回来干什么？
卫毅可不赞同她说的，学习也不差这几个小时，可是家里这么热闹的场景，错过就没有下一次。
卫明佳也提前下班回家，前一天晚上林霞找她说过，她和云秋关系好，云秋还帮了她不少。
所以今天林秋的父母过来，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一定要回来和他们吃一顿饭。
傍晚的夕阳将四合院染成橘红色，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卫明国风风火火地跨进来，手里拎着两瓶贴着红标的西凤酒。
"这位就是沈叔吧，爷爷！路上耽搁了！"他嗓门洪亮，震得葡萄架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婶子呢？”
“厨房做菜呢，你和明修看着挺像，不愧是亲兄弟。”沈父夸奖道。
卫明国呵呵笑，都说他二弟人长的好，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像二弟呢！
“沈叔你一看就是喜欢说真话的，我信你，听明修说你也是喜欢喝酒的，今晚我陪你喝。”
“哈哈哈，好好好。”
大嫂宋秀跟在后面，一家人过来，正好在院子里互相介绍了一下，沈爷爷和沈父拿起早已经准备好见面礼给卫明国的三个孩子，卫明佳家的小雪和卫明齐。
看着手里的两个红包，卫子鹏惊喜的一蹦三尺高，可以买零食吃了！
人到齐，满当当的三桌，家里人多吃饭热闹，做菜也是真的累，厨房里从最初的常娟和林霞卫明修，最后已经是全家上任，放学回来的沈云冬都去炒了一锅菜。
八仙桌上已摆满菜肴：带鱼煎得金黄微卷，红烧肉泛着琥珀色的油光，蒜泥白肉薄得能透光， 酱红色的卤牛肉切成薄如蝉翼的片，筋络处透着琥珀色的光，旁边配着蒜泥蘸料，蒜末还泛着新鲜的汁水。金黄酥脆的炸小黄鱼堆成小山，鱼眼睛依然晶亮，鱼尾保持着跃动的弧度。
婆婆最拿手的四喜丸子，每个都有拳头大。沈父非要露一手的拔丝地瓜，糖丝拉得老长。清蒸鲈鱼身上铺着葱丝姜丝，淋着滚烫的热油。时令蔬菜炒腊肉，嫩绿的菜叶上油光水滑。还有一小碟老家带来的酱菜，摆成了花朵造型。
"回来得正好！"婆婆端着青花海碗出来，碗里翡翠般的菠菜衬着雪白的豆腐，"最后一道汤！"
众人落座时，沈父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小陶壶："老家酿的柿子酒，埋了整三年。"他给沈爷爷斟了半盅，"爹您浅尝就行。"
公公卫毅变戏法似的拎出瓶通化红葡萄酒，"这是过年大哥给我的，今儿个开了！"
酒杯相碰时，月月突然指着葡萄架："月亮掉进碗里啦！"原来盛鱼汤的搪瓷盆中，正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夜风拂过，满院都是醋香、酒香和槐花香。
"吃菜！”林霞给沈母常娟夹了块最肥的带鱼肚，"亲家母尝尝，按我们做法搁了花椒。"
沈爷爷面前的酒盅里，柿子酒泛着琥珀色的光。
卫毅正用筷子给鲈鱼翻身："翻个身，年年有余！"鱼皮完整地翻过来，露出雪白的鱼肉。
卫子鹏伸手要去抓春卷，被林霞用筷子轻轻敲了下手背："用筷子！"
卫子月则眼巴巴盯着拔丝地瓜，糖丝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光。
卫毅给沈爷爷夹了块最嫩的鸡腿肉，“沈叔您尝尝，这是人家养的芦花鸡。"
沈母忙给林霞盛了碗鸡汤："亲家母炖的汤，这油花黄澄澄的。"
沈云秋看着几位长辈互相都请夹菜，一点也没有初次见面的生疏与客套。
突然"啪"的一声，卫明齐开的那瓶北冰洋汽水喷出泡沫，溅在酱牛肉上。大家都笑起来，卫子鹏趁机多夹了块炸小黄鱼吃得开心。
夜风拂过，葡萄叶的影子在菜肴上摇曳，收音机里正放着评书，与碗筷的叮当声、孩子的笑声、长辈的闲聊声适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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