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沿着泾河走了没多久,公主刘颐就从车内伸出脑袋,问骑在马上的冯啸。
“阿啸,我从前,听爹爹不止说过一次,八百里秦川,富饶堪比我们江夏。怎么现在瞧着,离长安才一百多里的地界,农田就有些稀疏了?”
冯啸与穆宁秋分别后,心思很快就放回了考察沿途的地形与风土上。
此际听刘颐也和自己的关注点一样,冯啸分析道:“我猜,八百里秦川,是指好几百年前的关中,像江南或者湖广,树多土肥,还不缺水,所以出粮食。但到了前朝的大汤,物候或许就变了,肥田减退,粮食减产,否则,为啥大汤的皇帝,有时候得带着百官去洛阳就食呢?”
刘颐闻言,又将身子多探出了几分,盯着马蹄踏过的土地,喃喃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眼见为实,怪不得裴知县着急上火地要筑坝蓄水,想来,同样到了二月,钱州是杏花春雨江南,关中怕是只有春旱。”
冯啸牵引缰绳,离刘颐的车驾又近了些,说道:“所以,裴迎春这样的地方官,更将神阳教视作洪水猛兽。他比我们都明白,就算神阳教发动民乱,把豪强兼并的土地又抢回不少,随着教众人数越来越多,种田的教众养不活当兵的教众,神阳教一定会继续往东和往南打。”
刘颐若有所思地点头:“前头到了节度使周昱的军府时,你自可奉我之命,带上裴迎春,与周节度议一议,怎么与羌人南北夹击神阳教的叛军。不过,讲再多,都不如阿烁将军的部下们,与我们的人马,联合起来,结结实实与神阳教打一仗,更能说服周节度。”
冯啸莞尔。
公主与她一样,不怕冒险。
她们甚至有些期待,走出萧关后,所有的猜测,都被证实——越人队伍里的胡三牛与吕七,真的是内奸,羌人那头的任平,真的实则已投靠了神阳教。
想掌控答案、解决问题的人,不会怕恶战。
一如那位似乎从不畏惧出征的阿烁将军,接到祖母闵太后的传信,二话不说就来到陌生的土地上。
思及此,冯啸又转过头,望向身后长达一里、缓缓而行的陪嫁工匠队伍。
嵬名烁和她带出来的两百多个羌人精锐,也在其中。
他们扮作商贾南来后,京兆府尹依着冯啸与穆宁秋的计议,在京畿的一处隐秘官庄里,安置羌人,数日后,身份被洗成从周边招募来的工匠的羌人,加入了公主的队伍。
由于苏小小和霍庭风提早赶到长安、佯作对京兆府第一批献出的工匠不满,加之刘颐和冯啸也分别表演过大发雷霆和焦头烂额,京兆府更换工匠的举动,并不突兀。
唯一的破绽是,任平当然在金庆城,见过嵬名烁。
但有易容高手苏小小在,阿烁大将军英气勃勃的脸,眨眼间,就换成了扔在人堆里都找不见的卑微草民的脸。
目下,任平陪着嵬名德旺王爷,与公主的队伍分道扬镳、先于她们几天离开长安后,阿烁将军,就彻底安全了。
……
临近傍晚的泾河边,和亲队伍准备扎营过夜。
“大雁,快看,飞过来喝水了,射它,烤了!”
穆青看向水面叫道。
狼队友不嫌多。穆宁秋跟着任平走南线前,把穆青留给了公主的这支北线队伍,让自己这个头脑最精明、身手也最好的亲信,助冯啸一臂之力。
此际,穆青手里,正抱着四根绑帐篷用的木棍,来不及换家伙事捕猎。
刚和冯啸商议完明日行程的霍庭风,转身望见河上的大雁,抄起短弓,抽出一支羽箭,对准了目标。
利箭破空而去,大雁腾空而起。
须臾静场后,霍庭风冲着冯啸,尴尬地笑笑:“那啥,我的箭术不行,比不过羌人。”
又瞥向蹲在地上的冯不饿,微微倾身,笑容里掺了一丝噱意:“穆大人他,肯定百发百中,回头让他给你娘亲射雁。”
冯不饿偏着脑袋,懒洋洋地与霍庭风对视。冯啸过来摸摸它的脖子,说句“走,我带你去吃水草”,冯不饿站起来后的姿态,也有些意兴阑珊。
自打发现穆宁秋不在队伍里后,冯不饿就没精打采的。
霍庭风抿嘴评价:“嗳,一个鹅,还害起相思病来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河边,却传来几个工匠的喝彩声。
“县尊好厉害!”
“县尊文武双全!”
竟是裴迎春,用弹弓,打中了一只肥硕的旱獭。
旱獭体型不小,毛皮厚实,一颗石子儿很难令其毙命。但裴迎春的准头相当了得,打中了旱獭的薄弱的颈项部位,后者登时“吱吱”惨呼着倒地。
一个越人侍卫奔过去,用剑将旱獭彻底搠死。
“别急着开膛,先去火堆上把毛烧干净,本官亲自来拾掇。”
“小的遵命。”
裴迎春满脸乐呵的得色,叉腰转头,冲着正在喂马的女人,看似语气闲闲地说道:“他们南方来的,不像咱北地长大的娃娃。咱懂,旱獭怎么弄才好吃,是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