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巷尾药香里的愁云
申城入秋后的雨,总带着几分缠绵。梧桐叶被洗得发亮,顺着岐仁堂所在的老巷蜿蜒铺开。这天傍晚,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来了一对母女,母亲扶着个纤瘦的姑娘,脚步踟蹰。姑娘约莫十七八岁,脸色苍白得像宣纸,额前碎发被冷汗濡湿,最惹眼的是两颊那片不规则的红斑,色泽暗沉,形似蝶翼,在暮色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
“岐大夫,您可得救救我家囡囡……”母亲一跨进岐仁堂的木门,声音就带上了哭腔。堂内药香袅袅,紫檀药柜上的铜拉手映着暖黄的灯光,岐大夫正伏案抄写医案,闻言抬眼,目光落在姑娘脸上的红斑上,捋了捋下颌的青须,温声道:“先坐下说,慢慢讲。”
这姑娘名叫史兰,刚上高中,一年前头脸突然生出红斑,起初以为是过敏,后来关节也跟着酸痛,时常发低热,人也瘦得脱了形。家里带着四处求医,吃了不少药总不见好,近来更添了腹胀便溏、腿脚浮肿的毛病,连走路都没力气。母亲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一叠纸,想是之前的医案,岐大夫摆摆手:“先不用看那些,我先瞧瞧姑娘的症候。”
第一章:望闻问切中的玄机
岐大夫让史兰伸出手来。她的手指纤长,却凉得像秋晨的露,指甲泛着淡淡的青白。脉枕刚放上手腕,史兰就轻轻瑟缩了一下,岐大夫指尖搭在寸关尺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脉沉细如丝,尺部尤其虚弱,关部却有些濡滑。
“姑娘这红斑,遇日光可有加重?”岐大夫一边诊脉,一边问道。
史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嗯,晒太阳后脸上就火烧火燎的,红斑也更红……”
“平日里可觉得手脚心发热?夜里可有盗汗?”
“有的,晚上睡觉总觉得心里烦躁,被子盖不住,醒来枕头都是潮的。”
“饮食如何?腹胀是饭前还是饭后?大便可成形?”
“吃什么都没胃口,看见油腻的就想吐。腹胀总在饭后,像有团气堵着,大便总是稀溏的,不成形。”
岐大夫又让史兰伸舌来看。舌苔薄白,舌质却淡胖,边缘隐隐有齿痕,舌面还透着点水滑。再细问月经,史兰母亲接话道:“之前就不准时,这半年几乎不来了,量也少得可怜。”
诊完脉,岐大夫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呷了口茶,缓缓道:“史妈妈,姑娘这症候,从中医来看,根源在于先天禀赋不足,肝肾本就亏虚。肾为先天之本,藏精主骨;肝为刚脏,藏血主筋。先天不足,犹如树根不固,遇着秋燥冬寒或是劳心耗神,就容易受邪侵袭。”
他指着史兰脸上的红斑:“你看这斑,色暗而滞,非阳热亢盛之鲜红,乃阴虚火旺,虚火浮越于上,灼伤血络所致。《黄帝内经》言‘阴虚则内热’,所以她有低热、五心烦热之象。而脾为后天之本,主运化水湿,她脉见濡滑,舌淡胖有齿痕,腹胀便溏,乃是脾虚湿困,气血生化不足。气血两虚,不能濡养四肢百骸,故神疲肢软,面色苍白。”
“那关节酸痛又是为何?”史兰母亲急切地问。
“这便是虚中夹实了。”岐大夫解释道,“肝肾亏虚则筋骨失养,脾虚湿盛则湿邪内生,湿邪痹阻经络,不通则痛。《金匮要略》云‘风湿相搏,骨节疼烦掣痛’,正是此理。加之姑娘乃妙龄女子,冲任二脉与肝肾密切相关,肝肾不足,冲任失调,故见月经不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史兰:“姑娘是不是平日里思虑过度?或是学习压力大,作息也不规律?”
史兰脸一红,轻轻点头:“高三了,经常熬夜看书,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
“这就对了。”岐大夫叹了口气,“《脾胃论》说‘劳则气耗’,思虑伤脾,久坐伤肉,脾伤则运化失常,湿浊内生;熬夜则暗耗阴血,肝肾更虚。如此恶性循环,才让这病邪趁虚而入,纠缠不去。”
第二章:方药里的阴阳平衡术
“那岐大夫,这病该怎么治呢?”史兰母亲听得连连点头,又急着追问治法。
岐大夫走到药柜前,手指在一排排写着药名的抽屉上划过,沉声道:“治病如治水,需分疏堵。姑娘这症候,本虚标实,当以扶正为主,兼祛邪浊。核心在于益气养阴、健脾补肾,佐以清热祛湿、通络止痛。”
他拿起一支狼毫笔,在桑皮纸上写下药方,一边写一边讲解:
“君药取党参、黄芪,此乃补气双雄。党参甘温,入脾肺经,能补中益气,生津养血,《本草从新》言其‘健脾运,养胃阴’;黄芪甘微温,善补肺气、固肌表,《珍珠囊》说它‘益元气,壮脾胃’。二药相合,如堤坝固基,先补后天之气。”
“臣药用地黄、玄参、麦冬。生地甘寒,专入肾经,滋阴凉血,《神农本草经》称其‘主折跌,绝筋,伤中,逐血痹,填骨髓,长肌肉’;玄参咸寒,能滋阴降火、解毒散结,《本草纲目》谓其‘治热病烦渴,瘰疬,痈肿’;麦冬甘微寒,润肺养阴、益胃生津,《名医别录》言其‘疗虚劳客热,口干燥渴’。三药合用,滋肝肾之阴,降浮越之火,如同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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