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伏案疾书,一夜无眠,破晓时分,他终于搁笔,手中的奏疏承载着对户部账册核算体系改革的全新构想。林淡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次日,这份凝结心血的奏疏便恭敬呈于师父陈尚书案头。陈尚书展开细读,眼神从最初的平静转为震惊,又化作深深的赞赏。
三日后,烈日高悬,蝉鸣聒噪。户部衙门里的算盘声此起彼伏。林淡正伏案核对江南盐税账目,汗水浸透了官服后背。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抬头便看见夏守忠带着两个小太监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林大人,皇上召见,还请速速随咱家入宫。"夏守忠的声音比往日更添几分热络。林淡注意到这位大太监今日竟亲自为他打起帘子,腰弯得比上次更低,态度里透着几分讨好,言语间满是殷勤。林淡不敢耽搁,整理衣冠,随着夏守忠疾步向皇宫而去。
走在宫道上,夏守忠忽然压低声音:"林大人您那封奏折,皇上连看了三遍,今早还特意叫来刘太傅商议。"他顿了顿,"待会殿上若是有人为难,不必慌张。"
林淡心头一跳。夏守忠这般提点,分明是在示好,就是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拱手:"多谢夏公公提点。"
踏入紫宸宫,与上次来时的冷清相比,此番殿内热闹非凡,济济一堂。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殿内众人:忠顺亲王依旧懒散地倚在檀木圈椅上;师父陈尚书冲他微微颔首;须发皆白的刘太傅坐在忠顺亲王对面,浑浊的老眼却精光闪烁;吏部夏尚书正捋着花白胡须打量他;四位大学士分立两侧,其中福培之的目光最为热切。
林淡恭敬行礼,“臣林淡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温和的声音响起。
皇帝拿起案上的奏疏,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淡,林爱卿,朕与诸位大臣正在商议你的奏疏。"
林淡垂首而立,余光瞥见御案上摊开的正是他那份《工籍选才疏》,朱批密密麻麻布满页边。
"这份奏疏用多久写成的?"皇上屈指轻叩案面。
“回皇上,一个晚上。”林淡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皇帝挑眉,饶有兴致地追问:“哦?那林爱卿这想法构思了多久?”
林淡心中早有准备,镇定自若地回道:“回皇上,只是一个下午。”林淡声音清朗。他感受到数道锐利的目光刺来,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那日与任大人核对六部积年账册,堆案盈几,臣等..."
他详细描述着如山账册与两人力不从心的窘境,话语间特意提到某些只有户部老吏才懂的繁琐流程。陈尚书听得频频点头,皱纹里都透着欣慰。这并非虚言,林淡确实有心想要强国,但没什么切入点,也没想好怎么做,这次面对如山的账册,他深感现行核算模式的弊端,也正是在这繁重的工作中,改革的灵感如星火般迸发。
"后生可畏啊!"夏尚书突然抚掌赞叹,雪白的胡子随着摇头晃脑的动作轻轻颤动,"如此经世之才,拜在陈尚书门下实在..."他故意拖长声调,浑浊的老眼却精光四射,"老臣观林大人胸有韬略,正该入我吏部研习铨选之道才是!"
他的语气中满是遗憾,仿佛已经预见林淡若拜入自己门下,将在仕途上绽放出何等耀眼的光芒。在此之前,他从未过多关注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只当是陈尚书培养的户部接班人,可今日看过林淡的奏疏,那完备周全、无懈的改革之策,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陈尚书一听,怒目圆睁,“夏尚书此言差矣!难道户部就不重要了吗?林大人是老夫的徒弟,你想要徒弟物色别人去!再说了你那么多徒弟,还没一个能接你衣钵的吗?连老夫唯一的徒弟都要抢!”在他心中,林淡不仅是得意门生,更是自己精心培养的户部未来栋梁,怎能眼睁睁看着被他人抢走。
刘太傅也不甘示弱,缓缓开口:“皇上,依老臣愚见,小林大人可以跟着老夫学一学,这严谨的思维不修法可惜了。”他曾做过刑部尚书,深知严谨思维在律法之道上的重要性,在他眼中,林淡若是投身律法领域,必能大放异彩。
大学士福培之见状,赶忙抓住机会,“依臣看,小林大人应该入翰林院修书立说,也是继承祖父遗志了。”他知晓林开升夙愿,认为林淡进入翰林院,既能传承家族文脉,又能为朝廷编撰典籍,实乃一举两得。
陈尚书正要据理力争,反驳众人,却见皇帝轻咳一声,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看来诸位爱卿对此奏均无异议?”皇上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林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珠。成败在此一举,只要无人反对,这凝聚自己心血的改革之策便能顺利推行。
死寂中,林淡方佛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短暂的沉默后,无人出声反对。林淡心中狂喜,表面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他深知,这次赌赢了。他知道这些老狐狸们的心思——工匠入仕不过是个工具,只要不触碰科举正途,不威胁士大夫地位,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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