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眼眸流转,纤纤玉指轻抚过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声音如珠落玉盘:"府中下人多是二太太调教出来的,若全归大房,恐怕不好使唤,二老爷家一时也寻不着这么多贴心人。"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王夫人,"不如让二老爷带走他们的心腹,咱们两下便宜。"
贾母深深看了一眼王熙凤,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她缓缓点头,声音里透着疲惫:"就这么办吧。"
王夫人闻言,手中帕子几乎绞碎,狠狠地瞪了王熙凤一眼。她如何不知这是凤丫头在剪除她的羽翼?那些调教多年的心腹丫鬟、管事婆子,都是她在府中立足的根本。可眼下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凤丫头考虑得周到。"
分家文书很快拟好,白纸黑字,条分缕析。贾赦大笔一挥,墨迹淋漓;贾政则手腕微颤,笔锋略显滞涩。贾母作为见证人按下手印时,那鲜红的印泥仿佛是从她心头挤出的血。做了半辈子老封君的她,此刻竟显出几分佝偻,眼角皱纹更深了。
"从今往后,你们各自过活吧。"贾母声音沙哑如秋风扫过枯叶,"我只求你们记住,你们终究是亲兄弟。"
贾赦拱手,面上恭敬眼中却冷如冰霜:"母亲放心,儿子不会亏待二弟的。"这话说得漂亮,可谁都知道,六成的家产分割已是将二房逼到了墙角。
贾政黯然神伤,却不得不强撑体面。他整了整衣冠,向贾赦深深一揖:"兄长,宅院收拾需些时日,还望兄长宽限。"
贾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好说,这正院你都住了这么些年了,我也不急,一月之期,你慢慢收拾就好。"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邢夫人忍不住用帕子掩了掩上扬的嘴角。
众人散去后,荣庆堂顿时空荡下来。贾母独坐首位,一滴浊泪无声滑落。鸳鸯轻手轻脚地上前,为她披上一件绛紫色鹤氅:"老太太,保重身子要紧。"
贾母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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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大步流星地走出贾母院子,袍角带风。邢夫人紧随其后,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贾琏与王熙凤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上。夕阳将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映在青石板上,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生生将荣国府劈成两半。
回到贾赦院中,挥退所有下人后,贾赦立刻变了脸色,拍案道:"刚才为何拦着我?七成本就是我作为嫡长子该得的!"
"爹!"贾琏急得直跺脚,压低声音道,"您可忘了咱们的真正目的?若真闹起来,老太太一狠心不同意分家,拖到二叔东窗事发,咱们可就全完了!"
贾赦这才如梦初醒,额上沁出细密汗珠。他灌了口冷茶,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贾琏声音又低了几分:"这几日我托了不少人,总算问出些风声。只说是年前必会发落,若二叔能将那一百万两亏空补上也就罢了,若补不上......"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只怕不只是官位不保。"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贾赦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你说...二房能凑齐这一百万两吗?"他虽不想被牵连,但若亲弟弟真因此流放,他这做兄长的脸上也无光。
"能。"一直沉默的王熙凤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如冰裂,"不说老太太肯定会拿私库填补,就算不填,分给二房的田产、铺子也够数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精明的算计,"更何况,二老爷用公中银子买的那些字画古董,如今都算作了二房私产,随便变卖几件就值不少银子。"
贾赦张了张嘴,突然想起自己用公中银子纳的那几房小妾,顿时哑然。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而道:"凤丫头,今日我看那账册上不必要的花销甚多,丫鬟仆妇也多得离谱。等咱们搬到正院,不必再养这么多闲人,横竖咱们大房主子少。"
王熙凤闻言一惊,她这位公爹向来挥金如土,今日竟说出这等节俭话来?她迅速敛了神色,恭敬道:"是,媳妇记下了。"
她哪里知道,贾赦向来觉得花的是公中的银子,自己不花别人也会花。如今不同了,那银子可都是他自己的,自然肉痛起来。
四人又商议了些琐事,直到月上柳梢,贾琏夫妇才告辞回院。这次分家,最不用挪动的就是他们两口子了。因着先前帮着二房管家,他们本就住在正院后头,如今更是名正言顺。
回到自己院中,王熙凤立刻命平儿备热水洗漱。
等屋里只剩夫妻二人和平儿伺候时,贾琏才犹豫着开口:"今日在父亲那儿,我看你欲言又止...二叔还有别的银子来路?"
王熙凤眼波一转,冲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会意,放下烛火便去门外守着。王熙凤这才拉着贾琏坐在南炕上,低声道:"好些原是公中的铺子,现在都成了二太太的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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