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青山村,李青在鸡鸣声中醒来。身旁的被窝已经空了,枕头上残留着王轱辘身上的药草香。她推开窗户,看见丈夫正在院子里劈柴,单拐靠在老梨树上,左腿随着挥斧的动作有节奏地发力。斧刃劈开木柴的脆响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不要命了?"李青趴在窗台上喊道,"今天孩子们回来,你倒先把自己累垮了。"
王轱辘抬头,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他举起一根劈得完美的木柴,像展示战利品般晃了晃:"梨生高考完第一顿家饭,得用硬柴火炖肉。"
李青摇头笑了。自从知道孩子们要回来,王轱辘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个遍。新买的抽水马桶已经安装好了,他还特意让菌生从县里带了瓶洁厕灵,说不能让孩子们觉得家里落后。
灶台上的水壶呜呜作响,李青麻利地煮好两碗荷包蛋面。面条是她昨晚亲手擀的,加了点碱水,劲道十足。王轱辘洗了手进屋,额前的白发还滴着水珠。他吸溜着面条,眼睛不时瞟向墙上的老式挂钟。
"才七点,"李青用筷子轻轻敲他的碗边,"梨生说了中午才到。"
王轱辘三两口扒完面,起身去换那件熨得笔挺的藏青色中山装。李青收拾着碗筷,听见楼上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她知道丈夫是在找那枚多年不戴的合作社纪念章,那是他年轻时最珍视的荣誉。
青山村的早晨渐渐热闹起来。晒场上,七叔公正给几个年轻人讲农事;豆腐坊的刘婶挑着刚做好的豆腐沿街叫卖;几个孩童追逐打闹,惊得路边的母鸡扑棱着翅膀逃开。
李青把院子又打扫了一遍,连梨树下的落叶都捡得干干净净。王轱辘从楼上下来,胸前别着那枚已经氧化发黑的纪念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比平时精神了十倍。
"怎么样?"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
李青走上前,替他整理领口:"帅得很,能把城里老师比下去。"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三轮摩托的突突声。菌生骑着他那辆二手摩托停在门口,车后座绑着个大竹筐,里面装满了新鲜蔬菜和一条五花肉。少年比上次见面又长高了些,肩膀宽了不少,晒得黝黑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王叔,婶子,"少年跳下车,鼻尖上还沾着晨露,"我娘让我送点菜来,说梨生考试辛苦,得补补。"
李青接过竹筐,沉甸甸的压手。她知道这是李大勇家的心意,自从商标风波后,两家关系缓和了不少。王轱辘拍了拍菌生的肩,少年会意地留下帮忙打下手。
厨房里很快飘出炖肉的香气。李青把五花肉切成方块,用冰糖炒出糖色,再加入葱姜八角慢慢炖煮。王轱辘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红了他布满皱纹的脸。菌生蹲在院子里择菜,时不时偷瞄一眼挂在墙上的老式挂钟,耳朵尖微微发红。
十一点刚过,村里就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乡镇班车缓缓驶入青山村,扬起一片尘土。李青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王轱辘拄着单拐站在院门口,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历经风霜却依然挺拔的老松。
车门打开,梨生第一个跳下来。半年没见,儿子又蹿高了半头,校服裤脚已经短了一截。他身后跟着梨叶,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眼睛亮得像星星。
"爸!妈!"两个孩子飞奔过来,梨生一把抱住王轱辘,差点把父亲撞个趔趄。梨叶则扑进李青怀里,又转身朝菌生眨了眨眼,少年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考得咋样?"王轱辘揉着儿子的脑袋,声音有些发紧。
梨生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稳了!最后那道大题跟老师去年给我押的一模一样!"
饭桌上,李青把炖得酥烂的红烧肉、清蒸鱼、蒜蓉青菜一道道端上来。王轱辘开了瓶七叔公送的米酒,给自己和菌生各倒了一小杯。梨生狼吞虎咽地扒着饭,像是半年没吃过饱饭似的。梨叶则时不时给菌生夹菜,惹得少年耳根通红。
"菌生,"王轱辘抿了口酒,"合作社新到的喷雾器,你会用不?"
少年放下筷子,认真地讲解起喷雾器的使用方法,还画了一张简图。梨叶托着腮帮子看他,眼里满是骄傲。李青和王轱辘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同样的想法——这俩孩子,怕是早就有了约定。
饭后,梨生拉着父亲去菜园看他新栽的辣椒苗,梨叶则帮着菌生收拾碗筷。李青在厨房门口看着少年少女默契的配合,梨叶递盘子,菌生接过去洗,偶尔手指相触,两人都会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却又很快找机会再次靠近。
"菌生哥,"梨叶突然压低声音,"我明年高考,你说我能考上省农大不?"
菌生的手停在半空,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能,你比我聪明多了。"
"那..."梨叶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要是考上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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