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风带着燥热,吹得人脸上发烫。陈砚去了城外的染坊。几十个染工正忙着染夏布,蓝靛缸里的溶液泛着深蓝色的光,像夜空倒翻在了缸里,夏布在里面浸过,捞出来时像块沉甸甸的夜空。走到晾晒架前,见一个年轻染工正把染好的布挂上架,布角没系牢,风一吹就打卷,像条不安分的鱼。“这里的绳结要打双环扣,” 陈砚伸手帮她系好,指尖触到布面的潮气,“你看,这样风再大也吹不开,就像田里的棉苗要培土,根扎稳了才不倒。” 染工红着脸点头,手指绞着衣角,坊主在一旁笑道:“这姑娘是开春从灾区招来的,学了三个月,染的布颜色越来越匀,就是性子急,总忘了系牢绳结。” 陈砚拿起块染好的夏布,摸着手感轻薄,像蝉翼一样:“这布做夏衣正好,让她多染些浅蓝色的,给军营的士兵做单衣,凉快透气。”
掌灯时分,陈砚在灯下核对外藩的作物清单。暹罗的水稻种子装在陶罐里,标签上写着 “耐涝品种,亩产千斤”,罐口的泥封还完好;西域的西瓜籽用布袋装着,还带着些沙土的气息,像刚从戈壁滩上采来。忽见其中有包芝麻种,牛皮纸包着,上面用朱砂画着株芝麻,标签上写着 “出油率高,可榨香油”,便问:“这是哪里来的?” 礼部主事连忙回话:“是波斯使者带来的,说在他们那边一年能收两季,不知咱们这儿的气候能种不。” 陈砚拿起一粒芝麻种,放在指尖捻了捻,籽粒饱满,像颗小小的珍珠:“让农官在黄河两岸试种几亩,记好开花结果的时辰,若是能适应,明年就在沙土地推广,百姓们就能多些香油吃,还能换些银钱。”
三更天时,窗外传来纺织娘的叫声,“织织” 的声音清脆,混着远处稻田的蛙鸣,格外热闹,像在奏一首夏夜交响曲。陈砚放下笔,见案头的茶还温着,今年的雨前龙井泡出的茶汤清亮,叶片在水里舒展着,香气混着夏夜的湿热,格外清爽。她想起棉田里农妇的笑脸,染坊里飘动的夏布,还有新试种的种子,嘴角漾起暖意。治理天下就像打理夏日的田地,既要防虫害,又要勤浇水,细心照料才能盼来秋收。这夏夜的风带着生机,想来今年的庄稼定能长得旺,百姓的日子也能跟着兴旺。
天快亮时,露水打湿了窗纸,泛着淡淡的潮痕。陈砚推开窗,见远处的田野在晨光里泛着绿意,农人已扛着锄头下地了,脚步声在田埂上轻轻回响,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谣。再过些时日,棉田就会开出白白的花,像撒了满地的星星 —— 就像这寻常的立夏时节,不必有波澜,却自会在平淡里藏着丰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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